后疫情时代大城市的脆弱与反脆弱
动态清零了三年,我们每天都在疫情中;放开一个月,我们就奔进了后疫情时代。真是戏谑。
从北京这一个月眼见着的交通拥堵状况推测,中国大部分城市都已经开始恢复活力——不敢说欣欣向荣,但热热闹闹的迎接春节完全可期待。特大城市更是狠,刚阳康才几天呢,重庆,南京,武汉。。。跨年的时候都有非常大规模的活动。当然不论是大是小的城市,很多很多的老人家抵挡不住身体被病毒侵蚀。医院殡仪挤兑,这也是极其痛苦的事实。宏观经济用冷冰冰数字阐释,到了具体的人,却充满悲喜离愁。
数字冰冷比城市冰冷强。不管大家对疫情管控的政策怎么争论,再强大的政府都无法再承受城市的停摆。牺牲一部分人成全另外一部分人,这样的电车难题每天都在现实中上演。
中国的老百姓曾经可以极大的忍受“憋屈”,出行不自由算得了什么?但西方“自由人”受不了这个憋屈。疫情的初始阶段,全球大部分城市或紧或松的采用管控政策的时候,曾经广泛造成了对城市未来的暂时信任危机——城市居民认为城市太脆弱了,太容易造成流行病的大爆发。世界各地的城市居民,尤其是大城市居民,有条件有能力的,尝试逃往Ta们认为安全的农村或小城镇。
在疫情高峰期,和北京上海一样,熙熙攘攘的城市变得荒凉,居民在强制封锁期间从公共场所消失。但在2023年的今天,许多城市已经开始恢复往日的面貌,大步地回归到以前的运营方式。
我们如今广泛共识是,城市化仍然是21世纪的一个强大趋势。人们重新感到乐观,认为新冠大流行为我们提供了以不同方式重建的机会,也是一个重新思考城市脆弱性的机会。我们的孩子能在此继承一个更绿色、更安全、更健康的未来吗?
如果世界经历又一场传染病的大流行或重大威胁,我们的城市是否会根据过去三年的经验做好充分准备?我们的城市会不会发展出一套强大的复原力系统来应对和抵御未来的冲击?城市的管理者有没有思考过:我们如何重建出一个更有韧性、更灵活分配资源、也更具包容性的城市?
在动态清零大原则下,从北上两个一线城市曾经面对的病毒传播数据来看,现代大型城市人员的高流动、居民生活的“非本地化”和资源分配的不均着实给我们提出了大灾管理的难题。我们有理由认为大城市是脆弱的。
很多知名的知识精英都推荐过纳西姆·塔勒布的《反脆弱》。虽然说塔勒布更出名的作品是《黑天鹅》,但万维刚老师说《反脆弱》是塔勒布所写的书中最喜欢的一本。在这本书中,塔勒布举了很多的例子,什么是脆弱的人生,什么是脆弱的系统,以及其反面,反脆弱的人生,系统。如果你曾认真的读过此书,尤其是第21章《医疗、凸性和不透明》,你一定非常会非常肯定的隔空跨时的获得塔勒布的观点:超级严格疫情管控的城市是脆弱的。
《反脆弱》里面很多故事说的似是而非,我读了三遍了,只能常常感叹:有点意思。好在有万维刚老师,他在《佛畏系统》中将脆弱和反脆弱的底层逻辑用数据概念说清楚了——脆弱就是上凸下凹的非线性曲线。它上行的利益有限,下行的危险却是无底的。
脆弱的东西容易出现黑天鹅事件。12月30日,遵义最大的城投遵义道桥公告称,其155.94亿银行贷款重组方案已经出炉,展期20年且前10年不付利息。而1月7日财政部副部长刘昆接受采访时表示,坚持中央不救助原则,“谁家的孩子谁抱走”。这是一起重大的黑天鹅事件,遵义的债务才从哪儿到哪儿呢,全国比遵义债务违约更大风险的城市多了。用地方政府债务与城投平台有息债务的合计值除以一般公共预算收入,随便举一个例子:2021年山东整体为750.70%,青岛则是906.41%!还不知道2022年是不是更可怕。地方债务的暴雷,将来势汹汹。地方债务与城市发展的曲线关系就很符合脆弱性的特征。
反脆弱的曲线则是反着的——下行风险有限,上行空间不封顶。边际效应递增的事儿其实很难很难找到,但从全球的城市研究来看,城市人口的多样性,城市政策的包容性正好是一个反脆弱指标,这样的城市更具有反脆弱特征。
知名城市规划学者理查德·佛罗里达(Richard Florida)在2012年的著作《创意阶层的崛起(the Rise of The Creative Class)》(更新版),系统分析了美国所有的城市群,用详实的数据总结出了城市繁荣的必要条件,解释了为什么美国一些城市未能增长,尽管它们拥有深厚的技术储备和世界一流的大学——它们没有足够的宽容和开放来吸引和留住顶尖创意人才;同时,也说明了那些宽容度足够,但缺乏技术和人才造成城市发展的窘境。
商业开放组织发布的《2022年度“包容性城市,充满活力的经济,更美好的生活”》商业开放度城市评级报告中同样将LGBT(同性恋、双性恋及变性者(Lesbian Gay Bisexual Transgender)包容度作为一个城市竞争力的重要指标。该组织每年将经济表现,创新,商业环境,人力资本,企业家精神,对LGBT社会态度和法律状况等6大项28项小指标进行加权计算,最后得到年度全球城市商业开放和竞争力排名。在2022年度,中国排名最高的城市你猜是哪里?细节看下图吧。
大城市脆弱的特征,比反脆弱的特征多多了,也就是说你可以随处可见大城市中那些边际效益递减的地方。而且大多数人没法去关注大城市中的方方面面。于我来说,北京太多太多的地方就是一个陌生的远方城市,我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我也不关心那里好还是不好。作为一个后疫情时代的北京居住者,我只希望和我最相关的15分钟生活圈里能见到更多的反脆弱标志。
可是城市管理者不可能和我一样只关注家门口这点“蝇营狗苟”,Ta们心怀的是整个城市的星辰大海。但我猜Ta们缺少趁手的管理工具,尤其是数据化的技术工具。比如最简单的问题,城市中任何一个小区15分钟生活圈中的设施缺什么,富余什么,Ta们回答不上来。这很正常,其实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数据查询问题,如果市长的手下们不能快速的找到这个数据,至少说明这个城市还要面对很多的脆弱。
在城市管理这项伟大的责任中,这三年我们到底学到了什么?能将其作为应对新冠肺炎和城市绿色发展的最佳实践?我们必须首先承认,2020年之前的情况在很多方面都是不可持续的城市发展模式,城市的未来必须要应对全国不同地区紧迫的城市挑战。明年眼见着有那么多的揪心前景:高失业率、房地产经济的败退、制造业出口贸易下滑、全球经济危机迫在眉睫、高企和不断增加的地方公共债务、能源紧缺以及医疗资源的严重短缺。。。这些构成了明年甚至后面几年地方政府挑战的苦涩鸡尾酒。
地方政府还能做些什么呢?如果还没有自己总结出更有效的反脆弱指标,那就参考贯彻佛罗里达的3T吧。让这个3T形成一个飞轮:用包容性吸引创新人才,创新人才发展出核心竞争力的技术,技术带动城市更加包容。